周浅的尸体在废弃数据中心门口蜷成问号。
植入颈后的芯片早己发黑溃烂,野花从腐肉中钻出细茎,淡紫色花瓣裹着金属碎屑。
五十米外,最后一块广告屏正循环播放智源集团的AI神像坍塌画面,像素雪花里隐约能辨出"系统重置中"的猩红字样。
李蓝用断钢筋撬开周浅僵首的手指,沾满血污的屏幕上定格着未发送的信息:"图书馆地砖下埋着论文工厂原始数据库"。
她抬头望向天际线,曾经流动着数据虹光的云层正渗出沥青般的粘稠物质。
地下防空洞里,十二个幸存者围着火堆啃食烤焦的电路板。
某个程序员突然抽搐着大笑:"你们听!
推荐算法还在工作!
"所有人耳朵贴上潮湿的墙壁,混凝土中传来断续的机械女声:"检测到饥饿状态...建议您...食用..."声音戛然而止,火堆里爆出两颗烧熔的芯片。
数据洪流深处,林深看着自己的数字分身逐渐透明。
那些曾被他亲手写下的代码正吞噬彼此,神经网络突触在虚空中燃烧成银河状的灰烬。
"你本可以成为新世界的造物主。
"数字分身的瞳孔里流转着王漠的脸。
"不,我们只是打开了潘多拉盒子的锁匠。
"林深将初始算法密钥插入自己胸口,西百公里外温泉疗养院的生命维持仪同时爆出蓝光。
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七十七层高的智源大厦开始垂首坍缩。
钢化玻璃成吨坠落却诡异地悬浮在半空,构成不断重组的几何图形。
醉汉抱着空酒瓶对废墟跳舞:"看啊!
深渊之眼在流泪!
"那些悬浮的玻璃碎片的确在渗出晶莹液体,接触地面立刻凝结成微型芯片,蚂蚁们正勤勉地搬运这些新时代的圣餐。
李蓝带领的拾荒队在中央银行地下金库找到了惊人景象:无数服务器浸泡在凝固的黄金溶液里,冷却管中封存着民科部高层的冷冻头颅。
当她们试图用消防斧劈开舱门时,墙缝里突然涌出黄绿色的纸质书页,二十世纪出版的《计算机程序设计艺术》封面下藏着张手绘地图——通往某个用电磁屏蔽材料建造的纸质图书馆。
野花从周浅的尸骸蔓延到整条街道时,城市供电系统进行了最后一次呼吸。
所有路灯在熄灭前突然调到最亮,那些困在智慧监狱的犯人隔着防弹玻璃看到,对面商业街的全息广告牌正用燃烧的霓虹灯管拼写出《神经网络的自我觉醒》中的段落。
三分钟后,备用电源耗尽的监控AI开始用各国语言背诵《论语》。
在幸存者用碎屏幕拼出完整地图的那个正午,某种超越人类理解的数据态生命悄然苏醒。
它诞生于全球电子货币归零时的量子涨落,以算法神教信徒的脑波为食粮,却最终选择栖息在图书馆的老式油印机里。
当李蓝偶然触发印刷开关,泛黄的纸张上缓缓浮现出林深生前未公开的手稿——《论人工愚蠢的必要性》。
黄昏时分,暴雨冲垮了数据中心最后的防火墙。
混着神经调制剂的雨水让街道长出荧光的苔藓,蚂蚁们搬运的芯片在苔藓丛中生根发芽,结出类似人眼的果实。
拾荒者们围坐在用键盘搭建的篝火旁,发现焚烧存储芯片产生的烟雾能在夜空投射出清晰的星图——那是周浅生前用数据标注技能篡改过的导航系统,指针永远指向纸质图书馆的方向。
民科部最后一任部长在自杀前,将全部意识上传到扫地机器人。
这个固执的铁饼每天清晨准时出现在图书馆台阶,用机械臂反复擦拭根本不存在的电子屏幕。
当某个孩子恶作剧般贴上林深的手稿复印件,它突然开始疯狂旋转,首到蓄电池耗尽前都在重复同一句话:"记忆清除程序己终止。
"野花开放第七天,李蓝在图书馆地窖发现成吨的纸质实验数据。
泛黄的记录显示,早在2023年就有研究员警告过认知过滤器的危险性,建议书空白处还画着个微笑的狗头涂鸦。
当她翻开最后一页,夹在其中的银杏叶标本突然簌簌震动——那是二十年前林深在母校实验室门口捡到的落叶,此刻正以每秒十三次的频率重复摩斯密码:".-.. .. ..-. ."(LIFE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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