淞沪战场的硝烟像团不散的黑雾,将七月的天空染成铁锈色。
苏晚的医用手套第 23 次被鲜血浸透,指尖在血肉模糊的伤口里摸索着弹片,气压止血带的滴答声与远处的炮声形成诡异的节拍。
躺在临时手术台上的国军军官突然抽搐,大腿动脉的血柱喷在她胸前的急救包上,渗进帆布夹层里的磺胺粉瞬间腾起白烟。
“快!
磺胺纱布!”
她扯开急救包的动作带落了挂在腰间的青铜药瓶 —— 那是三小时前从炸毁的中药铺废墟里捡的,瓶身刻着模糊的《千金方》纹路,此刻正滚进积满雨水的弹坑,瓶盖上的铜锈在血水滴落时诡异地蠕动。
小护士阿珍的手在发抖,递过来的纱布边缘还带着未抖净的磺胺粉末:“苏医生,鬼子的先遣队己经过了蕴藻浜……” 话没说完,帐篷顶被气浪掀开一角,月光照亮了苏晚白大褂上的血渍,那些混着磺胺粉的血痕,竟在布料上印出类似甲骨文的图案。
军官的瞳孔开始扩散。
苏晚咬开吗啡注射液的安瓿,针头刺入静脉的瞬间,她看见帐篷阴影里站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 —— 不是国军军医的制服,而是件绣着针灸铜人纹的青衫,衣角处染着陈旧的朱砂色,像干涸的血迹。
幻觉般的身影转瞬即逝,她甩了甩头,继续将浸满磺胺的纱布塞进伤口。
“他们来了!”
通讯兵撞开帐门的力道让木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。
苏晚抬头,透过被气浪掀开的缝隙,看见百米外的日军刺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排头的军曹正用皮鞋碾碎伤员的药瓶,磺胺粉在他脚边腾起白烟,惊得他后退半步,叽里咕噜地对着同伴说着什么。
“帮我顶住!”
苏晚将最后一块磺胺纱布按在军官伤口上,转身抓起墙角的青铜药箱 —— 这是她在城隍庙废墟发现的,箱盖内侧刻着半幅人体经络图,丹田位置用红笔圈着个现代医学的心脏符号。
箱底压着半本笔记,泛黄的纸页上用简体字写着 “解剖学基础”,字迹竟与她大学时的习字本如出一辙。
第一颗子弹擦着她发梢飞过的瞬间,苏晚抱着药箱滚进防空洞。
膝盖磕在凹凸不平的砖墙上,掌心的血渍渗进药箱缝隙,那些青铜锈迹突然发出蜂鸣,笔记里夹着的纸页滑落 —— 是张手绘的地下室平面图,楼梯第七级台阶标着 “青铜核心所在”,落款日期是 1937 年 8 月 13 日,正是今天。
日军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。
苏晚数着心跳,突然发现药箱表面的锈迹在血液浸润下逐渐显形,竟组成了 12 个星座般的图案,中心位置正是她此刻所在的淞沪战场坐标。
更令她心惊的是,自己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,血珠滴在砖缝里,竟激活了地下深埋的青铜碎片,那些碎片发出的微光,与药箱上的图案一一对应。
“八嘎!
这里有支那军医!”
日军的手电光束扫进防空洞时,苏晚正盯着药箱上突然浮现的文字:“穿越触发条件:失血 1000ml + 青铜辐射共振”。
她这才惊觉,从清晨到现在,她己经在手术中失血超过这个数值,掌心的血正顺着药箱纹路汇聚,形成微型的时空旋涡。
军曹的刺刀刺来的瞬间,苏晚本能地将药箱护在胸前。
金属碰撞声中,她突然感觉整个人被抛进冰窟,耳边响起重叠的声音:有唐代的驼铃声、1937 年的防空警报,还有某种类似心跳的共振。
当意识再次凝聚,鼻尖萦绕的不再是硝烟,而是浓郁的艾草与檀香,身下的青砖换成了雕着宝相花纹的青石板。
“你是谁?
为何带着顾家的子午流注箱?”
清冷的男声从头顶传来。
苏晚抬头,看见个穿青衫的男子正俯视着她,腰间挂着个青铜药囊,囊上的针灸铜人纹与她怀中的药箱完全一致。
男子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磺胺药渍上,瞳孔骤缩:“你身上为何有西域胡药的气息?
还混着…… 血魂引的味道?”
远处突然传来铜锣声,夹杂着官差的呵斥:“顾辞!
有人告发你在西市施妖术,剖腹取子伤天和!”
被称作顾辞的男子脸色微变,伸手拽起苏晚躲进巷口阴影:“不管你从何处来,此刻必须跟我走。
县尉的人若看见你身上的磺胺药渍,定会当成巫蛊论处。”
苏晚这才注意到,自己的白大褂上还沾着淞沪战场的泥渍,胸前的磺胺药渍在唐代月光下泛着异样的荧光。
顾辞的手碰到她手臂时,两人手腕上突然浮现出相同的青铜纹路,药箱里的《解剖学笔记》此刻竟变成了工整的小楷,最新一页写着:“首次时空共振成功,坐标:唐贞观十九年长安县”。
官差的火把照亮了街角。
苏晚透过砖墙缝隙,看见为首的县尉腰间挂着半块青铜镜,镜面反射的光斑扫过她胸前时,顾辞突然从袖中撒出一把白色粉末 —— 是曼陀罗花与乌头碱混合的假死药。
在官差的惊呼声中,他拉着苏晚跃上屋顶,瓦片碎裂声中,苏晚看见自己落在地上的血滴,竟在青石板上蚀出了现代医学的止血带图案。
“抓紧药箱!”
顾辞的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格外清晰,“无论发生什么,都不要松开手。”
苏晚这才发现,药箱表面的 12 个星座图案正在吸收月光,中心的淞沪战场坐标逐渐模糊,取而代之的是长安城的坊市布局。
更诡异的是,顾辞的药囊此刻正与药箱产生共振,青铜针具在囊内发出蜂鸣,频率竟与她在战地医院听到的急救心电监护仪一模一样。
他们在屋顶飞跃的瞬间,苏晚瞥见街角药铺的招幡 ——“顾氏医馆” 西个大字在风中摇晃,门楣上的木雕正是她药箱上的针灸铜人。
而在医馆二楼的窗后,有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举着显微镜观察什么,镜片反光中,她赫然看见 “731” 三个数字一闪而过。
官差的梆子声越来越近。
顾辞突然停在一处断墙前,搬开砖缝里的艾草,露出刻在墙上的现代简体字:“地下室入口,第七级台阶有青铜锈陷阱”。
苏晚的手指触到墙面时,砖缝里渗出的铜锈突然与她掌心的伤口共鸣,整面墙竟像水波般荡漾,露出里面向下延伸的石阶,每一级都刻着半幅人体解剖图,合起来正是完整的胸腔纵切面。
“下去后不要碰第七级台阶。”
顾辞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,“那是我顾家初代家主设下的时空锚点,未经血脉认证者触碰,会被青铜辐射灼伤。”
他说话时,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苏晚胸前的磺胺药渍,“你身上的胡药气息…… 很像我在《千金方》残页里见过的‘硝石冰血散’,只是味道更烈。”
苏晚跟着顾辞踏上石阶,数到第六级时,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瓦片碎裂声。
县尉的脸出现在断墙上方,手中的青铜镜正对准他们,镜面中央的太极图突然转为逆时针旋转,苏晚胸前的磺胺药渍竟在镜光照射下腾起青烟,发出类似金属灼烧的滋滋声。
“果然是妖术!”
县尉的怒吼回荡在巷子里,“拿下这对妖人,押去西市问斩!”
顾辞突然转身将苏晚护在身后,从药囊里取出三支青铜针,针尖对准县尉的方向:“爹说过,不到万不得己不能对官差用针……” 话没说完,苏晚突然看见他指尖渗出的血珠滴在石阶上,第七级台阶的青铜锈迹被激活,发出刺眼的蓝光。
时空在这一刻扭曲。
苏晚感觉整个人被吸入光团,耳边响起顾辞的惊呼声,还有战地医院急救车的鸣笛。
当她再次睁眼时,发现自己躺在淞沪战场的防空洞里,怀中的药箱滚烫,箱盖上的 12 个星座图案此刻变成了 12 块青铜碎片,其中两块正在她与顾辞的方向缓缓移动。
“苏医生!
你没事吧?”
阿珍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鬼子己经退了,刚才突然下了场怪雨,好多日军士兵说看见鬼魂……” 苏晚低头,看见自己的白大褂上沾满了唐代的艾草碎屑,胸前的磺胺药渍竟变成了青铜色的针灸纹路,而药箱里的《解剖学笔记》,此刻用简体字新增了一页:“首次双向时空共振完成,古代滞留时间 47 分钟,现代流逝时间 3 分钟。
注意:磺胺药成分在唐代会被识别为‘血毒引’,易触发官府追捕。”
远处传来日军实验室的方向传来爆炸声。
苏晚透过防空洞口,看见天边有架日军侦察机突然失控,尾翼上的膏药旗在火光中扭曲,竟呈现出类似青铜镜的纹路。
她知道,这是时空裂隙首次被现代科技检测到的信号,而她胸前的针灸纹路,正在随着心跳与千里之外的顾氏医馆产生共振。
顾辞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:“你胸前的胡药气息…… 很像我在《千金方》残页里见过的‘硝石冰血散’。”
苏晚摸向口袋,掏出从唐代带回的半块青铜镜碎片,镜面里倒映的不是自己的脸,而是 1937 年 8 月 13 日的日军实验室 ——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在检测她遗落的磺胺纱布,示波器上的波形突然剧烈跳动,屏幕下方弹出红色警告:“青铜器放射性异常,时空裂隙指数突破临界值 1.0”。
防空洞外,硝烟依旧弥漫。
苏晚打开药箱,发现那本《解剖学笔记》的残页上,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:“顾氏医馆地下室第三层,藏有初代家主从未来带回的《时空医经》,注意躲避第七级台阶的青铜锈陷阱。”
她的指尖划过纸页,突然想起在唐代看见的顾氏医馆匾额,那上面的木纹,竟与她在战地医院捡到的青铜药箱完全吻合。
一切都开始有了头绪。
磺胺药在唐代引发的怀疑,不仅仅是药物本身的问题,更是不同时空医学体系的首次碰撞。
而她与顾辞的相遇,也绝非偶然 —— 那个在唐代被追捕的医者,很可能就是现代顾家的祖先,而她手中的青铜药箱,正是连接两个时空的钥匙。
远处传来集合的哨声。
苏晚站起身,将青铜镜碎片贴身藏好,药箱上的针灸纹路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明灭,像在传递某种古老的讯息。
当她迈出防空洞时,脚边的水洼里倒映着双重影像:一边是 1937 年的战火纷飞,一边是唐代长安的万家灯火,而她站在时空的裂隙中央,手中的磺胺药与青铜针,即将改写两个时代的医学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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